都回家吧鹿仔们
回忆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来着，对了，炎夏的午后，我发了很大的脾气，对着我的妈妈。我说我受够了，我不想被钢琴和荣耀束缚一辈子，然后拿起一边的魔杖狠狠地摔在地上，吓哭了我可怜无辜的妈妈。
“我也不想做祭司！”
那一年卡尔·德·阿兹莱莫特八岁。
德·阿兹莱莫特先生对自己儿子的作为没有说什么，他面目表情地看着卡尔一股脑地冲出门，结果接下来就听见了塔德博尔夫人的惨叫声。那位从前脾气火爆如今因已为人妻人母而柔和下来的火舞快要临盆了，这是她与她的丈夫的第四个孩子。她说她觉得这是一个女孩子，在前不久还心血来潮缝了一只兔子玩偶。德·阿兹莱莫特先生赶紧跑了出去，他看见卡尔脸色青白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同样坐在地上神情更是痛苦的塔德博尔夫人。
“起来，卡尔！”
仿佛是得到了解救的咒令，卡尔腾地就爬了起来，然后跟他的父亲一起将塔德博尔夫人抬进了与住家拼在一起的病房。德·阿兹莱莫特夫人见状马上吩咐下人去烧水，她认为这时需要把塔德博尔先生叫来，于是把卡尔拉到自己身边让他出门一趟，可是德·阿兹莱莫特先生说，你去叫，卡尔留下帮忙。
“什么？卡尔会给你添乱的。”
“你别管。”
卡尔不知道父亲的想法，但他还是乖乖地留了下来。
德·阿兹莱莫特先生从前是为教团效劳的圣徒，婚后就改造了自己的大宅子，空出一部分作为诊所。他并不缺钱，他只是觉得长期在外执行任务太冒险，他不希望他的妻儿总是为他担心。塔德博尔先生是他在退役前就认识的战友，那个大咧咧的狂战士曾救过他的命，他还记得那天拖着一身伤被塔德博尔先生扛回家的时候，卡尔就出生了。
卡尔原本以为会看见一副壮烈的光景，他想塔德博尔夫人一定会像其他产妇一样不停地惨叫——在塔德博尔家的头三个孩子出生时他都不在家，他并不知道这个开朗的阿姨在这种时候会是怎么一个狼狈的样子。他不敢看一眼，哪怕被要求留在这里。事实上塔德博尔夫人一直很坚强，她没有因为疼痛而大叫，她把这份力气留在了生产的步骤。卡尔捂着脸，透过指缝，他看见塔德博尔夫人通红的脸，那是只有作为一个母亲才会露出的表情。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宁静的午后，仅仅过去了几分钟，但是对于卡尔而言，这个短暂的过程被无限拉长，太过煎熬。
“抱着。”
德·阿兹莱莫特先生把还没剪去肚脐带并且染了一身羊水跟血液的新生儿捧到卡尔的面前，卡尔一脸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他的父亲。他知道父亲的话从来都不接受拒绝，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从父亲手里接过那个还在哇哇大哭的孩子。他抱过婴儿，那是塔德博尔家的次子，不过那时候那个小家伙已经有半岁大了。他是第一次，这样抱着一个温暖又脆弱的小生命。
塔德博尔先生的大嗓门忽然闯了进来，他提着斧子，高声呐喊恶婆子你死了没有？！接着粗鲁的狂战士一脚踹开了这个小产房的门。被称为恶婆子的火舞，如果不是刚生产完还虚弱着，恐怕早就操起法杖跟他打起来了吧。
“你赢了，是个男孩子……”塔德博尔夫人不情愿地宣告着什么。
“我他妈的保住了我这个月的所有收入啦！！！对了咱儿子呢？”
卡尔扯了扯嘴角，把婴儿交给了塔德博尔先生。虽然他已经看惯了这两夫妻的相处模式，但是居然还能在这种地方打赌还真是有情调啊……
晚饭后卡尔被德·阿兹莱莫特先生叫进了书房，他看着父亲并不强壮的身影感到一丝忐忑。像大多数孩子一样，卡尔也敬畏着自己的父亲。虽然明知道对方不会出口骂人，更不会动手，但是那种就算不说话也能感受到可怕的威严，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去面对的。
“感觉如何？”德·阿兹莱莫特先生指的当然是下午的事情。
卡尔闻言把双手抬了起来，他盯着这双摔过魔杖砸过钢琴，以及抱过那孩子的手，缓缓地开口：“很小，很软，很轻，好像……稍微用多一分力气就能把他捏碎……”
“没错，你以前也是这样，我和你妈妈把你从那么一丁点养到你这么大只。”德·阿兹莱莫特先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但没有马上喝，他把杯子握在手里，视线重新回到卡尔身上，“卡尔，你走的第一步，你叫的第一声爸爸，你写的第一个字，都是我这一辈子的骄傲。”
“爸爸……”
“虽然我们都希望你能够随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但是你要记住，没有基础没有力量，你那所谓的自由只会成为你一生的累赘。话我说完了，你自己看着办。”德·阿兹莱莫特先生把酒杯放到嘴边，忽然他似乎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那两夫妻想你为他们的儿子取名，据说之前想的都是女孩子的名字，用不上。”
“诶？！”
我是怎么向两位母亲道歉的来着，对了，那个火舞阿姨说让我取名就当做是撞了她的惩罚，而我的母亲，那位温文尔雅的音乐家，她笑笑地揉着我的头说卡尔你长大了。不，我没有，我明明还是个会惹你伤心的小孩子。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因为这个词是健康的意思，爸爸说健康是人生最大的财富……”
“哈！哈！哈！不愧是文化人！哈！哈！哈！”
“我操你大爷能不能不要笑得那么恶心你要吵醒儿子了！”
卡尔避开准备开战的夫妻来到摇篮前，睡在里面的婴孩正好睁开了眼睛，继承了母亲血统的赤瞳倒影着少年稚嫩的脸，与那天下午对比，现在的他显得更加精神，干净雪白的脸颊上还有可爱的红晕。卡尔轻轻托起他的右手，心里还是忍不住感慨这实在是太小了。
“虽然有些迟了，不过，欢迎你来到这里，Rory。”